山深
啊——
 

《【壹利壹】千阳》

Text:千阳

Note:壹索×利夏|萝魔同人|BE|情人节贺

Author:宸渲

Words: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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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说当今魔族的族长壹索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就有所建树,过个把年头肯定会是叱咤政界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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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夏微微仰了仰沉重的头,晚报上的文字在视线中变得模糊,从胸口传来的阵痛清晰地蔓延侵略到了全身,手指已经觳觫到不能准确地抹干净嘴角渗出的血丝。他颤抖着解开外衣,昏黄摇晃的灯光下染血的纱布上又有一层新的濡湿,腥甜的味道还是充斥了不太清明的嗅觉器官,周遭仿佛又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反反复复带他落入那个血雨腥风的梦魇。

 

他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一宿,只能容下一铺床和一张桌子的连地下室都称不上的暗室里勉强能听到楼顶人家练琴时的动静。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传来,抿着唇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利夏眯着眼看了看,桌上新添了换洗的纱布和一瓶止痛的药,还有几份折角了的报纸。

 

三年不能见光,只是苟延残喘地生存在一方连呼吸都携带着压抑的黑暗中,除了在战场上落下的一身伤,风湿、眼疾和各种小病也如山倒般席卷肆虐在他的身上。利夏已经快要忘了阳光的模样,睁眼闭眼都只是一盏阴暗而昏黄的灯光,眼底的色彩只有胸口厚重的红,和闭上眼后比夜晚还要恐怖的浓黑。

 

离破损的桌面还有约莫一庹的距离,利夏将肘撑在床沿,头部的昏沉和疼痛已经好了些许,想来必是那些人在自己昏迷时给医治了。床板发出败坏沉闷的咯吱的声音,他略微艰难地俯身伸手向前,咬牙拿到了桌上的一份晚报,紧了紧胸前新换的纱布,喘了一口浊气便斜靠在墙上开始小心翼翼地阅览起来。

 

深潜暗藏的情绪在看见黑白报纸上的照片之后如同三四月的草一样疯狂地滋长。利夏对那些关于“天才”“神赋”的文字仍然是嗤之以鼻,没有人知道那个如今站在万众瞩目的地位,如同光源一般的青年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独自舔舐过多少斑斓伤口,又独自承受过多少锋利伤害。世人总是把一些看似遥不可及的事情托付与鬼神,殊不知在生死关头或是利刃刀尖只有实打实积累的才智和能力才是真正的救命法宝。

 

又将有关青阳壹索的版块阅读了几遍,利夏闭眼再分析了一下当今局势,久病的劳累又袭上心头,眼睛里满是涩涩的疼痛。在昏睡过去前他又将报纸上的内容回忆了一遍,像得到糖的孩子如获至宝般将小小的甜味在口中反复咀嚼。他又领兵收复了精灵族控制的土地,他又解决了萧龙种族的瘟疫病情,他又坐上了那个大权在握的位置,甚至是他又参加了哪个场合的演讲,他又路过了哪个地方做了什么好事……利夏记得清清楚楚,所有关于青阳壹索的剪报都被仔细地收藏在床头,他知道所有有关他的一切,只是……永远都迟了一个月。

 

他和他隔了一段时间。

 

甚至隔了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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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夏蜷缩在床上,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似乎有人发现了这个藏人的暗室,正在用一种粗暴的方式撬开铁板。利夏认命地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老话,即将死亡的人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在记忆里走马观花地重新走上一遭。

 

他的记忆……可不是那么美好啊。

 

从来没有过那么深刻地回忆一遍自己的一生,记忆的开始是从每座城池深处汹涌而来的血色,整个世界都是尸横遍野,饿殍遍地。四周沉浮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气息,空气中蔓延着悲恸和惊惧的叫嚣,来自冥间的召唤骤然席卷在这片不被神灵眷顾的藏青色土地上。

 

视觉上的冲击远远比不上来自于身后步步紧逼的死亡的讯息,无数箭矢从耳边险险擦过,风宛如利刃一样剜在只露出两个瞳孔的脸上,他的眼前只剩一片浑沌的白色。身上的零件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破败如上世纪的机器人一样的躯壳已经到达了将要毁坏的顶尖程度,关节处的疼痛伴随着咯吱作响的骨骼断裂声一阵一阵的攀上已经模糊的神智。

 

不能停。

 

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操控自己继续跑下去的只剩下隐约朦胧的呼唤,嘶哑的声音充斥在脑膜和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残破的意识被三个音节死死的桎梏住,引领着已经是大限的身体继续向前跑去。胸膛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已经不能供给粗重的呼吸,脖颈似乎被一双手掐住,猩红色的温热液体顺着为了换气而伸出的舌喷出口腔。

 

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时利夏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他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将全身所有的力气施在已经肿胀的喉咙中,干涸的唇勉强支撑着他嗫嚅出一句完整的“救我”。紧接着世界所有的光芒就在一对一闪而过的水蓝色瞳孔中淡去,重伤的男子直接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事实证明利夏并没有受到神灵的眷顾而得到自己人的救援,但庸碌无为的神灵也没有邪恶到将他一举推到敌方的阵营,救他的人不是萧龙本族,也不是和萧龙族打得不可开交的巫术族人,而是隐居在巨人山下避世离俗的魔族青阳氏。朦胧睁眼时他看见床边有一个颀长纤瘦的身影,水蓝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泠泠的雾气,听觉似乎不能受自己控制,耳边挤满了如泣如诉般喑哑的嘈杂声,只能看见青年的嘴巴一翕一阖,阳光勾勒出他美好的唇线。

 

真正醒来的时候似乎是三更半夜,床头只有一盏暖橘色的烛台浅浅地燃烧着。利夏活动活动了僵硬的身子,猛然间疼痛得倒吸冷气,发出干裂的嘶嘶声。突然外侧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忙伸手去寻找腰间的匕首,一伸一缩又引发了一阵尖锐的刺痛,皱眉抿唇间突然发现自己的匕首就堪堪放在自己眼前。不,应该说是自己眼前的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上。

 

利夏抬头,正对上自己的蓝色瞳孔里是鹰隼般掩饰不了的锐利,刚欲发问就感到喉间撕裂的肿胀,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对方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拉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清冷的声音道:“你全身上下都是伤,先躺下听我说。”

 

“我是魔族现任族长的儿子青阳壹索,从在巨人山脚救你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八天。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是如今的你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已经有三拨人来拿着你的画像找人。前些日子你没醒,我帮你挡住了他们,可是你知道魔族向来不喜欢参与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略嫌清冷的声音被打断,利夏操着不太习惯的嘶哑的音调说话,仿佛有一把钝锯在喉间摩挲。“青阳先生,大恩不言谢。不过现在我的身体还未彻底痊愈,我希望能借贵族此地休养几日,待我出去后一定会好好报答贵族。”望着灯下青年模糊的眉眼利夏将心中的疑问强压下去,说完便低咳起来。

 

“那好。”唤作青阳壹索的男子起身坐起,“怕是有什么疏漏,所以我把你安在我的房里,平时我都在外间,你就在里间养着,有什么事出来找我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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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刀落下敌人滚落下的头颅,利刃上流淌着的暗红色的血液,光影交错间黑色长河里的阴谋手段,蹬着赤红双眼讨伐着的张扬席卷而来的愤怒。利夏负手站在窗前,眼底下是淙淙的河流和正放芳泽的琼花,一幅温暖美好的山水写意。

 

他的身后有萧龙种族千万人的性命。

 

利夏抿唇,被巫术族追杀到躲藏至魔族再到疗伤已经过了大约一个月,已经打到白热化的战争惨状显然还没有影响到魔族的生活,少年少女们还是照样玩耍嬉闹,壮丁妇女们也是重复进行着与以往一样的工作,甚至连自己都被和谐的环境养出一丝莫名的慵懒。他将目光投向高山之后朦胧遥远的地方,仿佛狼烟还在城池中升起,猩红色的恐惧攫住胸口,又换来一阵窒息。

 

利夏决定要看清现在的局势,伤好得差不多后他叩响了外间的门,直截了当地向壹索说明了来意。几乎毫无困难地得到了对方的允许,能够翻阅他所处理的公文,利夏反而觉得这第一个脚印迈的太轻松了些。

 

又是一杯苦茶下肚过后利夏长长地叹息一声,经过多日的调养嗓音已经恢复正常,温暖而又坚定的口气像是六月份灼灼的艳阳光,此刻沾染了些许的无奈,“壹索,你每天处理的都是这些事情你难道不觉得很无聊吗?大男子就应该想着建功立业或者统治臣民啊!”

 

利夏望着“东街的张三和西街的李四打起来了”,“王家的商店从西方购进了一种耐寒的马”,“枪支市场最近有所提价”这些明显是无关紧要毫无意义的如同上学时间打小报告写的纸条一样的信件忍不住想要在这一刻把良好的教养丢掉学着战场上的士兵一样问候一下祖宗八代的女性,怪不得他会愿意和自己分享这些所谓的“情报”。利夏长吁一口气,道:“我……你堂堂魔族族长儿子处理的都是这些事务吗?”

 

壹索不语,手肘撑在桌上只露出半边侧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将光和影绘成了一幅绝美的景象,青年坚毅的脸蓝色的瞳柔软的唇仿佛是映在了画中,利夏有些微微地发呆。恍惚间又能听见战场上的刀剑喑哑,少数信件中也有萧龙族和巫术族打战似乎因为某个原因突然停止的消息,可利夏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回去。

 

他要回去,即使前方的路是多么的艰难,即使……自己是多么眷恋这个温暖宁静的地方和那个清淡如修竹般的青年。几个月来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两个人在午后的阳光下就这样静静地待着,自己聒噪的絮絮叨叨和壹索无奈而清淡的叹息,喝着同一壶苦茶,看琼花谢莲花开,莲花枯秋菊放。

 

神思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离的时候利夏被一声清冷但悦耳的声音唤回神来,如同佩环相互敲击出清脆的声线。“利夏,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利夏埋头看着手中的信,随着入秋之后时间的推移,双方的战争似乎又要打起,利夏虽然叹息天高皇帝远,不能直接亲临现场观摩战况,但是即使是春风不度玉门关,可只要有风总是有人能够抓住风的来向。他集中精力在脑海里翻出一幅不太清楚的地图,根据信中最近商业的走向关注着哪个地方会是萧龙种族的暂时屯驻点,只是浅浅地敷衍了一声。

 

清冷的声音在此刻失去了平日的暖意,一字一顿刻板的问话从蓝眼青年的口中缓缓道出:“如果我要带领魔族在萧龙族和巫术族的战争中插上一脚,作为萧龙种族总统之子,你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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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夏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魔族壮汉束缚住,苦笑着看着对面那个仿佛不是平时那个会无奈但温暖地接纳自己的青年,对方只是避过自己的目光,淡淡地别开头去。

 

一开始想要破口而出的愤怒的问话全被压在脑中,什么“不是说了你们魔族不喜欢乌烟瘴气的战斗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你不顾我和你半年多来的交情吗”全都被一笑而过,心中仿佛是灌下了一壶泡了一天的苦茶。被紧紧扣在车上的利夏沉默良久后镇定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总统的儿子的?”

 

不需要问军队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不需要问有没有能力打赢这场战争,不需要问自己这个人质有什么作用,不需要问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利夏知道真正的政客能够在无声无息中巧妙地布置好一切,就像真正的武者能够悄无声息地把刀架在敌人的脖子上。壹索拥有比自己强大很多的能力,就像自己只能隐约看懂那些像小学生写的报告一样的信件中隐含的信息,而对于壹索来说那是一封封信息量极大的密函。他安稳地待在魔族,只是为了韬光养晦,在萧龙族和巫术族的战争中渔翁得利。

 

他只想知道,壹索是什么时候开始欺骗隐瞒自己的。

 

“你第一次敲门,向我要公文来看的时候。”前座传来没有起伏的声音,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那么久了。”利夏眯着眼回忆,那些所有温暖相处的午后全都被这一句话打成碎片,那些温言细语都是为了现在布下的一个局,“怪不得那时你对我那么好。”

 

前座传来似乎是调整坐姿的窸窣声,利夏仿佛听见一声叹息,这种漫无边际的美好想象又被紧紧缚着自己双手的绳子破灭。

 

利夏不语,看着窗外的树飞快地向后退去,遮住了一片一片明媚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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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索布下的一个局堪称完美,甚至可以被记录在未来政治史上算作一场伟大的战绩,唯一的纰漏就是当时位于魔族的人质利夏在中途被巫术族截走。虽然说这件事根本不算是巨大的差错,甚至人们没有分析出来为什么壹索要带上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质,可是差错就在人质被截走后壹索生了一场大病,导致魔族军队缓了好久才赶上战争。

 

利夏已经忘记了阳光的颜色,每每梦魇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一把箭射入自己的胸口,淬了毒的箭正中以前的伤口。一瞬间利夏双眼迷蒙,上次逃命落下的伤仿佛全都回到身体中。他的身子本来就是伤痕累累,中箭后直接倒下,须臾之间他只能看见一双水蓝色的眸子,耳边是那个清冷男子不顾一切的喊声。他想应他一声,可是实在无力,只能睁大自己的眼睛将这个如玉的青年映在心里,这个模样应该就是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光。

 

当他神智清醒时已经是在这个漆黑的暗室,面对的是一个被灰色衣袍遮掩住的长发老人。他每隔几天都会给自己送食物和药品,以及迟了一个月的报纸,唯一的代价就是自己的自由。

 

巫术族的老者允许他了解这个社会,可那也仅仅是迟了一个月的社会。他把他锁在与这个世界慢了一个月脚步的世界里,即使他有再聪明的大脑,认识到的也不过是已经褪色了的旧世界。没有人能够追赶上时间的脚步,利夏意识到巫术族的人想要将自己隔离在时间的鸿沟中。

 

直到他看到魔族在战争中取得全胜,一步一步获得整个陆地的控制权,魔族的地位就如当时的萧龙族,统治着整个大陆人民。同样的那个拥有一双锐利的蓝眼睛青年站得越来越高,收获到的是越来越多的赞美之词。

 

利夏承认,壹索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博弈者,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布下这个局,每一步都是他缜密的思维和精确的落子。

 

而自己是一颗被使用过后丢弃的棋子。

 

壹索一直没有来寻找过他被截走后的下落,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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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利夏越来越嗜睡,胸口的伤因为没有被彻底治疗而反复毒发,送来的止痛药也变得蚍蜉撼树一般无力。本来自己在被巫术族的第一次追杀时就该死了,天意让自己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再好的福气也该没有了。他听见头顶传来不断地敲打声,那个挡住暗室入口的铁块似乎快要被撬开。

 

他想了想,堂堂前总统儿子不应该那么窝囊的被别人杀死,便用手摸出腰间的匕首,轻轻地架在脖颈上。突然眼前一阵刺痛,迅猛强烈程度远远大于以往眼疾发作时,利夏手一抖便将锋利的刀刃割进肉中,没想到连自杀都是如此被动。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间留下,突然间他看见有一个身影向自己飞快地靠近,他眯了眯眼,把面前的人和报纸里的照片重合在一起。

 

“壹索……”他唤到。已经听不到声音,而且视线也逐渐不清,只能看到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和一片耀眼的光芒,璀璨而玓瓅,“壹索,壹索……那……是阳光吗?”

 

他感觉有液体沾在自己脸上,自己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眼泪和血液都如开闸一样流出。他已经感觉不到那个人急切而悲恸的叫唤,只是努力地把力气集中在喉咙上,嗫嚅出声,仿佛是他们两个初见时的情景,那时他也是那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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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阳光,有你。”

 

“真好。”

 

利夏笑着,闭上了眼睛。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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