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光年祭

Note：井上心叶×天野远子|《文学少女》同人|短篇|架空剧情

Author：宸渲

Words：3800+

「远子学姐想要成为的，是怎样的人呢？」

「……无论多么悲伤的时候，也能够漂亮微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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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月份的时候正是木莲树的花期，粉白色的花瓣落在一对对情人的肩头。到处都是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高中生，代表祈愿的水绿色丝带松垮的挂在每一个沾着晨曦的微露的枝头。制服上披着深蓝色双排扣外套的女生屈膝坐在椅子上读书，长长的发辫温柔地从肩上垂落到腰部。

“老师……井上老师……”

也许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太阳光已经收敛了锋芒，渲染到乌发上的便只剩下一片清新娴静的微熹，鼻尖的绒毛被勾勒出泛着金芒的白。破旧摇晃着的浅褐色檀木椅子上蹲着认真看书的少女，白净的手指翻书时细微的动静似乎都能谱成一首如远山之黛一般清雅的歌。

“喂……井上老师您没事吧？井上老师！”

电车门关上的时候天空变成了比夜晚还黑的浓赭色，惊惶的源头开出了令人恐惧觳觫的花朵，恍惚的心情像是徘徊在世界边缘摇摇欲坠。浅茶色的玻璃窗映着纤细瘦弱的身影，眸色像染了一片涟漪朦胧的水光无法看得透彻，被压抑好久的困倦和悲恸汹涌澎湃地泛滥，比海还要长久的感伤带来沉闷的窒息感。

“井上老师！您快醒醒！您快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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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浑沌着黑白灰的世界里睁开眼时井上心叶看到一双澄澈的棕色眸子，抱着一沓稿纸泫然欲泣的样子。眯了眯眼将头部的眩晕感勉强清扫干净，他歉然看着垂着眼低头的女生道：“最近没有休息好……真是不好意思。”

女生快速地把手上的稿子塞到井上心叶的手中，接着又把视线投到自己的脚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衬衣角，“都是我的错……是我、我讲得太乏味了，我、我……井上老师，麻烦您看一看我的小说，有什么缺点下次务必要告诉我！谢谢……谢谢您！”

井上心叶从座位上站起，因为坐着的原因被女生身影挡住的霞光顿时洒落下一大把，璀璨的颜色晃得眼睛有些莫名的酸涩。目送女生离开后他打开装订地整整齐齐的一份手稿开始粗粗地翻阅，略嫌拙劣幼稚的描写和磕磕绊绊的情感表达让不错的构思和情节给人带来的好感大打折扣。

记忆里那个拥有长长的三股辫的少女也是这样，修长白净的指尖撕下一张用水笔写成的稿纸，微微眯上有些狭长的双眼露出像乖巧的小猫一样享受的表情。纸张上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字迹跳跃在嫣红的唇和皓白的齿间，她迎着傍晚的霞光面对文学社唯一的一扇窗，金色或是其他美好的颜色给面容上了最漂亮的红妆。

井上心叶阖上双眼，让频繁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暂时被一片没有光点的黑暗代替。静静的咀嚼着少女笔下的两个高中生的恋爱故事，字句间流露出那个年纪女生的忐忑、紧张和兴奋，语句的用法和表达丝毫没有仔细地斟酌过，像是急急忙忙地往主人公的一言一行中塞满了自己那直抒胸臆的好感和卑微期待的幸福。

嘛……不得不说这篇文章处处都充满漏洞。可是——

「外行人的文章也有着新手生涩清纯的味道与特殊魅力。尤其是手写的文字，就好像用手掌舀起清澈小河流水啜饮般，让人有种沁凉的感觉！还有，又好像含着刚摘下来的番茄或黄瓜一般清爽甜美！虽然有点泥土的味道，但还是超、超、超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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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社的那个女生走进社团活动室的时候井上心叶正在闭着眼睛小憩，似乎是感到一股小小的目光的压力，他睁开眼便看到那个扶着门框的娇小身影。“哎呀，两次遇见你都有睡觉这个情节呢。”难得一见地打趣着。

“井上老师……您好！”

井上心叶从桌上顺手拿来一支笔，习惯性地将笔帽抵在下巴上，招呼那厢还在踟蹰犹豫的女生过来：“你的构思很不错，只是文字的推敲和语言的运用都有待提高。比如说这里……‘她很害羞’可以替换成‘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用看都知道红晕已经爬上了她的脸’。……总之，你的文章像是做工粗糙但选料优质的草莓大福，唇齿间流转的味道固然不错，可是不甚美好的卖相却令人不满甚至愤怒于毁掉一份美味的食材。”

“草莓……大福？”女生惊愕地重复，最近几年里文学界赫赫有名的小说家井上心叶的评语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本来以为他会像自己的国学老师一样批评自己不务正业，没想到听到的是对方严肃但又温馨的指导。本来就有些颤抖的声音因为喜悦更加激动，女生大声道：“谢谢、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努力将这篇作品变得色香味俱全的！”

井上心叶将注意力从脸上泛着红光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女生身上转移开，摊开桌上一本泛黄的硬皮精装书便支胰看了起来。没有注意到女生平静下来之后带着些许探寻的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只能从许久未翻动的书页中看出这个温润男子的思绪已经飘扬四散。

“呐……井上老师……”

「呐……心叶……」

“井上老师，我很喜欢你的小说哦！甜美的情感中间泛着淡淡的忧伤，每句话每个词仿佛都能引起内心的共鸣，像是在小溪上泛舟，船桨荡起的涟漪一样。老师老师，您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么好的小说写出来的呀？”

「心叶写下的这本小说……非常的水灵……非常的温柔……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小说。虽然读的时候一直让人觉得难受的胸口都纽紧了一般，但在看完之后，却有一种温暖清澈的感觉呢……想必，如果吃下去的话，一定是非常美味的吧……」

“老师，您又怎么了？井上老师！”本来还忐忑地询问着的女生因为又看到一双没有神色、如同死寂一般浓黑的眸变得有些急躁，突然对面的男子眨了眨眼睛，涣散的瞳良久才变得明亮，只是氤氲了一层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温柔。

他轻轻地阖上面前的书，用修长的指轻抚着，封面烫金的“窄门”两个字已经被磨得失去原先的光彩。“你是在问我怎样写出好的小说吗？……像小丑那样藏起悲哀而笑着，像幽灵一般渴望，像一个愚者定下决断，但就算背负着堕落天使的污秽，也要在胸中怀抱着花与月，像朝着圣地前行的巡礼者那般继续走下去。最后，成为惠临神明的作家。看着真实，再于其间放入名为想象的光辉，创造出崭新的世界，成为这样的作家，就可以了哦。”

“啊……”女生抿着唇皱着眉仔细地听着，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很难理解呢。那个、那个井上老师……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可能会生气，可能会觉得我不懂事，可能以后会不准我和您讨论小说了……可是、可是，我还是想知道——远子学姐是谁？”

已经染上哭腔的女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低着头用袖口抹着眼泪：“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井上老师，在看到老师第一部作品的时候就深深地崇拜着井上老师。可是老师每次和我讲话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发呆，眼睛里好像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您……您每次都会喃喃着说‘远子学姐不要离开我’什么的……远子学姐、远子学姐到底是谁啊……我知道我很无理，可是、可是我想知道那个会让老师那么深切地关心着的女生是谁……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会来了！”

井上心叶拉过匆匆起身的女生，用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仿佛是看到了在被染红的世界中漫天飞舞的花瓣下，另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为自己温柔地擦去泪水。有些清冷的声音染上了回忆的温暖，他淡淡地开口，“天野远子，是井上心叶一直一直……喜欢的人。”

早已怔住的女生没有发现井上心叶已经放开自己的手，默默地坐回到原先的椅子上。弥漫着悲伤气息的声音带着略微的哽咽让女生站在门口无法动弹，只是沉默地听着那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用右手撑头慢慢讲述着。

随着略微沙哑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回忆，少年少女关于青春的爱恋、信念、伤痛都像画卷一般展开在她面前。那个被这个如玉青年挂在嘴边的远子学姐，淡笑的神情似乎就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两个人离别时电车前深沉婉转的目光接触，绞痛地翻卷在心中，像是亲身经历，沉湎无法自拔。

“……最后，穿过那扇门，我朝着与远子学姐离开时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和你讲这个故事。”井上心叶抬起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抿着唇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眼里却是木莲树下那个有着猫尾巴一样细长的三股辫的温婉女生，“明明……明明远子学姐都已经离开了。明明那天电车出事故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天天出现在我眼前啊……我……”

声音倏然断开。

“井上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您振作一点啊！”女生看着将头埋在膝中的男子，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口中的话语，看窗外的夕阳渐渐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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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脑海中只剩下石英表中齿轮走动发出的有规律的咯吱声。

突然面前的男子睁开了双眼，深黑色的瞳孔中像是得到了什么又像失去了什么，他绕开自己，慢慢走到文艺社的门口，声音已经回复了原来的清冷，说道：“以后的时间，我不会来文艺室指导你的写作了。你要多看看书，也许曾经的你读不懂，但是只要有了时间和经验的沉淀，你一定会收获很多的。”

井上心叶转过头，对着文艺室里的女生浅浅地笑，阳光给他披上最璀璨漂亮的衣，像是黎明前的天使，美丽但容易破碎。

猛然间女生想起那句从他口里听到话，“所以我也要像远子学姐所期待的那样，成为无论多么悲伤的时候，也能够漂亮微笑的人。”

她一阵觳觫，踉踉跄跄地跑出文艺室，步伐不稳，可哪里可以找到那个离开的身影，那个仿若修竹一般清雅温暖的男子。

“井上老师——井上老师——不可以——不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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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在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跳楼事件的主人公死者井上心叶的房间中找到了一份厚厚的手稿，闻讯而来的佐佐木先生夺过后潸然泪下，并迅速以代理人之名将这本小说以井上心叶的名义发表。

年纪轻轻的青年作家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为世界上留下了一笔浓重绚烂的印记，这本小说被称为“由生命酝酿出的神作”，井上心叶的名字也因此在日本文学史上成为了难以望其项背的传说，骗取了一批批读者的泪水。在他的最后一本小说翻印第七版时，出版社请到了井上心叶的唯一一个弟子，现在著名的青春文学女作家为他作序，女作家沉默良久，在纸上写道：

“他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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