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征途 

Note:萝魔同人|壹利壹

Author:宸渲 

Words：4000+

——“他说过会等我回来，我相信他。”

Chapter.1

老式的二手奥拓在灌了两瓶清水之后终于“突突突”有了声息，黑得发绿的外壳上掉落下几块好多年代前粘用的铁屑。保养时上过的薄薄一层的清漆早就被风干，色漆的表层在启动时阵阵抖动下也显现出摇摇欲坠的感觉。

长着一圈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拎着发黄的塑料油罐站在泥泞的土地上，黑色的长靴下沾满了四溅的泥沫，由于干掉的时间不同而刻画出层层叠叠的色彩。靴口处却好生锃亮，偶尔点在上面的泥土也是深深的掩在光亮的黑色下。看得出是这个邋遢的男人昨夜拼了命才擦干净的。

妇女的面庞是苍白的，带着厚厚的白色针织手套看不出手指在湿汗中的颤抖。站在石头上的小女孩一只手扶着妈妈的肩膀，一只手在嘴边握成一个半圆，踮着脚正在喊着些什么，身子一个劲的往前探，却又害怕着掉到黏巴巴的棕土里。

车子后座的窗门仍是紧闭着，只有驾驶位旁摇下了一条刚好能够透出双眼的缝隙，衣着整齐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明显打过摩丝的鸭嘴头，笔直的裤管下也沾满了黄色粘稠的沙土。嘴型似乎重复了好多个起合，肯定是喋喋不休地和车内的人嘱咐了一遍又一遍“格式家法”。直到远处另一辆车的车窗被摇下，苍老但威严的声音阻挡了男人继续唠叨下去的意图，“格木，你还上不上车？”

男人仓促的转头，似乎委屈地嘟哝了一句知道了，又神情凶恶朝奥拓掩起的车窗夸大嘴型比了几句，便灰溜溜地猫腰钻进另一辆车并不大的车门内。“砰”的一声车门被狠狠的关上，验车的鸭舌帽小哥嘴角一瘪露出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辛酸的表情，看着两辆车绝尘而去。出了迸溅起几瓢的泥水，其他什么都没留下。人群渐渐移开，只剩前排几个人还久久地站着。直到女人忍不住低头轻啜拉着女孩走开，络腮男看着罐中再没有水滴下来摇着头带着叹息走开，还有刚刚好数完手中的票子满意的踱步而走的验车员走开，泥石流覆盖着的村庄唯一的出口空无一人。

这不是一个感人的送别式。男人们为了在这个荒芜的小盆地中解决到来队伍那辆抛锚的小轿车的问题愁眉苦脸辛苦一整天才借到两辆破旧的奥拓，步行工具的落后以及资源的稀缺让后期的改造变的十分困难。几日不休的工作让在场的每一位眼中都充斥了些密集的红色线条。女眷们则是在饭后茶话时抹几把洋葱刺激出来的眼泪，在各自的老公回家后再添油加醋地唠叨几句从各个夫人们嘴中听到的所见所闻，虚伪的热情和造作的姿态让她们的精神也没有多剩几分。

真正在伤心的女人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一遍一遍翻着叠成一叠的奖状，粉红色的纸张上打落着一滴滴的干涸的泪迹——女人哭得流不出眼泪。向阳处的书桌前黑色头发的男孩将背挺得笔直，手肘在背后的视角上可以看出在不断地抖动，向内自然缩起的腋窝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经常坐着极度僵硬的姿势的男孩。房间内只有笔珠与纸面沙沙的接触声和很多张纸页刷刷翻动的声音，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刻意制造出来的动作的响声，一座只剩下两个人的四合院显得空旷冷寂。

终于双眼浮肿的女人终于暂停了手中反反复复的动作，定定的注视着桌前正在写字的男孩——她自嘲定力连一个8岁的小孩都比不过——“壹索，你真的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了吗？”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男孩反问，缓缓转过转椅面对里屋，逆光的亮线在狭长深邃的眼窝深处投下一道没有尽头的光点。蓝色的眼眸看似低垂无害——他还小。背对桌子上铺着几张满是疮痍的草稿纸，黑色的划痕力透纸背。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却是由衷的从心底里发出的，只是这情感被四散而又浓重悲哀笼罩得太深，无法穿过重重阻碍到达脸颊。“我知道的，你早就准备好如何告别了。”

“我会去陪他。”

Chapter.2

一脚踏上征途。

并不是没有大漠黄沙与星屑耀耀，身边的萧瑟和鸣和远处的角弓铮铮都只在一瞬间。只是运气。黑发黑眸的男孩捏着手中的纸条，心情有点颤抖——就像是数学试卷的压轴题只有你一个人做对，而你发现自己的方法和老师的讲解大相庭径时害怕有人看穿的忐忑与欣喜。抚平因为揉成团而折皱的小纸条，男孩还是有些惊余未定地看着绿色镂空的塑料筒，一开始满满的纸团在一颗一颗被稚嫩的双手拿去，怀着与自己同样的心情摊开却决定了不一样的命运。

机械的女声带着磁化时的嘶嘶声在房间响起，孩子们都在惊慌的寻找声源的位置，却只能听见周围传来和自己同样的紧张的喘息声。利夏两只手紧紧地攥在口袋里，一边是刚被抚平却又被汗水浸湿的纸条，另一边是一个有着冰凉触感的飞行器的模型，他用蜷缩的食指触摸着凹凸不平的金属面——闭着眼都能想象出哪里是窗哪里是门，还有突出的警示灯和骨架——自从在奥拓副驾驶位发现这架蓝黑相间的小东西之后他就从没有让它离开身边。

十分有信心自己手中写着“科研”的纸条不会是在战场浴血奋战的，虽然对自己产生的这种贪生怕死的心理而感到羞耻，但心中生还的希望更盛，便再有机会回到那个有着泥泞路的四合院。他不想回到家中是以粉末的形式——他要照顾好这架飞行器。

然而当坐在科研组中心会议室时，利夏踩在棉絮上的一颗心彻彻底底地塌了下来。科研组全称战场战况科技研究组，简称战士的跑腿小弟。

而正在旁边另一间房的两个声音在良好的隔音系统下根本传不到这厢愤愤的男孩手中，他只是死死地拽着衣角，忍着不听旁边那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们因为害怕征战时的牺牲而嚎啕大哭的尖锐的噪音。放大的画面在监控室定格在利夏的脸上，然后画面一黑，女人拍拍手关掉监控，“时间到。”

“你的朋友很坚强，将来一定可以在战场上作出大事业。他不适合征战，但是很适合领导。不过你和他的家人太草率了，其一是监控室一次性可以有3人进行看望，为什么就你一个小孩来，他的父母又在哪里？这多浪费机会啊。其二是一年只能探看一次，你在他们才进来3个月就使用了机会，那到时候有紧急作战的话你想见他都没机会了。我知道这时候和你说已经晚了，可是——”

“我这次来这里只是顺路，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他。我的身份不仅仅是亲属。”

男孩将手中烫金的信封递给女人，红色的封口贴封住信封口，但字体间的错位可以看出这封信被打开过。信角有一串黑色的手写英文字母，有略带毛躁的油墨湛开，必然是很用心才写下的签名，而不是草率的连笔——只有特殊聘请的天才才能收到的推荐信。女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双手随意抱在胸前的男孩——只是一个男孩。

“我就是壹索。”

Chapter.3

电视台女主播公式化地报完开场白后直接把画面切到了战场连线，外景主持人语速很快地匆匆打了个招呼，便伸出手抑扬顿挫的比划着，口型在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风很大，男人拿话筒的手有些支持不稳，只能听见电波因为大风的原因有些颤抖，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神色紧张地切掉了远程控制。主持人挥挥手向主播做出什么信号，继而很快的画面重切回蓝色背景，女声温和的平复观众急切的心，“战场上天气状况不好，不方便进行战况播报，我们直接为大家采访战卫队的领队利夏先生。现在现场人员在紧张的联系中，我们为大家插播一段广告……”

壹索又低下头拿起铅笔修改网格纸上零件放大图的边缘，再拿出黑笔细细地描摹好。左手边已经叠上了厚厚一叠设计稿。他向来不喜欢繁琐的东西，最爱的飞船也一样，从来都是画出样稿再写出设计思路，便由手下来完成细节。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蓝瞳在灯光的涣散下有些泛白。就像是七八点钟天空的颜色，铺满了狭长之中的透明的圆。壹索不爱笑，可是这时候的眸子却像是笑起来了似的，并没有牵动笑肌，可从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喜悦显而易见。并没有人看到。

“Summer.L”。新一号的战斗式飞行器。首席设计师。壹索。

欢脱彩色的广告被切断，女主播持着笑没有多少废话便切回了战场。主持人的声线清冽，黑色瞳孔的男子温婉地——壹索是这么认为的——坐在白色的沙发上，端着咖啡。身后的灰色铁皮墙上垂着天鹅绒的挂毯，挂满了这段时间军队所获得的荣誉。静态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主持人向男子打了个手势，转过身来道，“我们很荣幸邀请到利夏先生，现在采访开始。”话虽这么说，主持人还是有些紧张地喝了一口助理递过来的矿泉水，清了清嗓子。

“利夏先生您好，我是电视台小陈。请问这段时间的侵略战争战况如何？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安排？”

“嗯……战争是快要结束了。”男子笑道，“不然你怎么能混进战场？接下来的话……毕竟这次对方的实力很强，受到重创之后应该会很久不再出兵，对周围的小国也有警示作用。”

主持人闻后神色飞扬，问了几个严肃的军事问题之后还是回到了年轻人的本性。他轻咳几声，面色红得有些拘谨，抬眼望了望屏幕，似乎得到大家的应许，开口道，“那……您这次的常休假，打算怎么安排呢？”

壹索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没人看到。

利夏沉默了会儿，主持人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更加得寸进尺，“和女朋友旅游呢？还是和家人——”被打断。“我没有女朋友。不过我倒是打算回家见幼时一个好朋友。”

“呃……大家都听闻利夏先生的家庭在您没有进入工作时十分清贫，您确定您的朋友没有出去打工或是离开了？利夏先生是9岁离家的，您确定他还记得你？我……我只是说说而已。”

利夏低头看着自己半埋在口袋里的钥匙扣，在主持没有发觉的一瞬又抬起头，眼中浮现的是那个蓝黑色的飞行器。在一次征战中快要战败时总部送来了同样的，放大版的它——在没有接触过没有试飞的情况下立夏顺利逃生。没有人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架飞行器。

手中攥了十三年的飞行器。

“他说过会等我回来，我相信他。”

壹索画完最后一张稿纸，按照顺序理好之后将它们装进棕色的牛皮纸袋中。又俯下身迅速拿过一张纸飞快地写着些什么，夹起纸袋走向旁边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壹索沉沉的睡了一觉，似乎梦到初见时黑眸男孩手中的彩色弹珠。看到他一个人前往属于他的征途，在监控室里看他一点一点的成长。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在面对这个孩子时清清楚楚的展现出来。喜欢他手伸进口袋时的小动作，看到蓝黑色飞行器实体那激动的眼神，喜欢他明明比他大却依赖的目光。

他不知道，当他看着对方走向征途时，自己人生的征途也开始了。

醒来后手机里的第一条短信是总部负责人发来的两个字，“准假”。第二条短信是那个一直没有出现在手机上的名字，“我回家了”。

Chapter.4

壹索站在村庄口的泥泞路上，看着黑色眸子的青年一步一步走近。

他说，“欢迎回家”。

他没有笑，眼睛蓝蓝的，像七八点钟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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